14. 关于幸福
前言
写这篇文章出于什么冲动,我已经忘记了。不过在组织思想后、决定动笔前,我反而开始犹豫。胡思乱想也就罢了,难道你真的打算“教大家如何幸福”吗,我问自己。莫非你自己已经达到了幸福的真实境地,时时刻刻都是幸福的?——我思索许久,觉得自己远没达到这个境界。如是,我断定这篇文章并不会成为一碗心灵鸡汤,而是会贯彻广涵步落阁中本系列文章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的一贯风格。文中的观点是不是真理,接不接近真理,有多少接近真理,都留给读者评价了。如果能对读者产生触动,是我的荣幸,是我们的缘分。
正文
什么是幸福?
——这个问题不比“如何获得幸福”更简单。
如果用外界的物质来界定幸福,似乎无法得到一个标准。身份、地位、财富、家庭、爱好、健康,等等因素,并不是幸福本身,而只是幸福的影响因子。幸不幸福的终极判定目标,可能还是需要回到最简单的概念——就是一个人的状态中来。这个状态是物理状态、心灵状态、精神状态的综合状态。
- 什么是物理状态呢?
- 如果一个人饥寒交迫、生理愿望得不到满足,很难说他是幸福的。如果一个人无法拥有健康,整日疾病缠身、痛苦不堪,很难说他是幸福的。(除非他境界很高,能够以苦为乐;或者他在自欺欺人。)
- 什么是心灵状态呢?
- 反面:焦虑、恐惧、嫉妒、慌张、不安、束缚、压力等等
- 正面:平静(信仰带来的,或者哲学思考带来的,或者心灵本身带来的)、愉快、自得、自在、自由、无拘无束
- 什么是精神状态呢?
- 反面:厌倦、悲观、绝望、死气沉沉等等
- 正面:思维的愉悦,思路的清晰,精神的振奋。精神世界的充实,是对物理世界的无限扩展。
从搜狐的头头说起吧,前几天在SVIEF 2015的硅谷高创会上见到他,他就显得没那么开心。
张朝阳可谓是企业家里面的明星了,也是很多技术宅男的偶像。一个博士生,从导师那里拿到投资,回国做起了最早的互联网生意,如今有名有利,吃喝不愁,甚至在杨澜访谈录接受采访时说过“什么女人都能得到”的话,加上热爱运动、身体健康,可谓物理状态极佳。然而,这些年互联网行业重新洗牌,国内的三大巨头偏偏没有搜狐。当年腾讯的创始人在下面专心听他演讲时,张朝阳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而今的他,错过了互联网的新一轮发展机遇,没有做微信,没有做微博,没有做搜索,如今排除在百度(Baidu)、阿里巴巴(Alibaba)、腾讯(Tencent)这BAT三强之外,张朝阳心中自是沮丧与不甘。这样的心灵状态,让他无法真正开心起来。在家蛰伏一年,如今再次出山,看来该面对的压力必须去面对。他既已到达了高点,想要重拾幸福,只能走的更高。
科技给人们生活带来的便利有目共睹,相信现在的社会已经没有人质疑财富的力量了。相反地,存在高估金钱力量的情况。我十分感到奇怪的是,有一件事情,人们似乎总是不能理解——
总是听见有人说,如果怎么样的话,一定会“更”幸福。如果我拥有他那个地位,如果我有他那么多钱,那有多好!一定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特别快乐!向往着更好的生活,无可厚非,甚至是支撑我们的美好信念。不过对于太过执着于这一点,甚至相信这一点的朋友,对不起,我得浇一盆冷水了——如果你现在已经觉得很幸福,那么幸福必备的东西你已经拥有了;得到并不会让你“更”幸福,而失去却可以让你害怕、担忧、痛苦万分。这也是幸福的有钱人保持生活状态简单的原因之一。
其实,人的大脑具有适应一切环境的能力。无论境遇如何,好或者坏,它都会调节我们的情绪,让我们尽量地宠辱不惊,习以为常。如果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一开始的狂喜也渐渐会被平静所代替。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机制。如果时间足够长,人类大脑的调节作用完毕,那么境遇本身不会产生幸福或者不幸福的感受。只有变得更好或者变得更坏,才会让人产生喜乐哀愁,这是“执着”和“比照”产生的结果——姑且把随之而来的心情叫作“边际情绪”吧。所以人们总是会有忧愁,亦总是会有快乐。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成功人士有了几亿身价还是不能停下工作得原因。对于执着着财富排名的人,他只有让财富增长才会快乐,停滞增长就会感到无聊空虚,如果财富减少那简直无法忍受。他们舍不得花钱,会想办法投资获得更高的回报。而对于不再执着于财富的成功人士,因为无法再从财富的增长中获得快乐,必须从别的地方寻找“增长点”,通过其他的途径获得成就感、充实感:有的人做天使投资人,纵使投资风险高,能够带一带、帮一帮年轻人就好了,只为保持潮流的前线;有的人走向慈善,投资不求回报,只为获得心灵的平静(为了给企业免税而做慈善的排除在外)。
也许有人会对我的想法嗤之以鼻——“你又没那么富有,你怎么好像否经历过一样?如果你有了钱,肯定不这么想了。”
为了让我的语言稍微有些说服力,我举一个例子——如果我们以生活水平来衡量幸福(金钱之所以令人着迷,是因为可以用来提升生活水平,相信大家都赞同),那么现代科技让寻常人过上了和古人相比异常幸福的生活,甚至和古代帝王相比也是如此。即使足不出户,我们也可以吃到各种美食,可以获取各种信息,交通异常发达,娱乐异常丰富。然而普通人不会觉得自己比古代帝王更幸福,反而眼中总是觉得身边的其他人具有更多的资源,理应更幸福。可见,古代帝王将相,也会习惯于身处的境遇和地位,这本身并不会让他们多幸福;我们的幸福感大多是通过参考他人的状态和自己幸福的历史来揣测的,而不是基于自己内心的感受。心灵的状态,精神的状态,它们对幸福的影响其实并不亚于物质状态本身。
有些人违背了生理的自然基础,逃避现实,通过毒品或药物让自己产生快乐的感觉。然而阈值一旦上升,大脑对那种程度的快乐习以为常的话,平常的事物就无法维持他平静的心绪了。所有让一般人感到快乐的事实,都只达到让他感到痛苦的层次。幸福本身可追求,却不可强求。追求幸福,理应通过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获得成就来获得,提升自己或者改变自己的境遇。这追求的过程很长,很少有人能达到不可进步的极致,因此靠这个,尘世的人们能够获得幸福。
相反地,如果所有事情追求到极致,不能再推进时,就会产生难过与痛苦。这种停滞甚至倒退,是痛苦的根源。人类害怕财富减少,更害怕死亡。青春和生命正是如此啊,人们的年龄只能增长,岁月也只能向前。忙碌于凡事的人们无暇对此感到注意,只有死亡临近的时候才意识到恐惧;而有钱人和帝王将相自古就思忖着长生不老,总是时刻害怕死亡带走一切。靠着美貌支撑自己的女人们,终究也会对此感到失望,转而追求其他的事情,比如家庭和孩子的幸福。
当我们已经追求到了所有想要追求的,或者生命已经快到尽头,没有能力通过追求本身获得更多的快乐抵消死亡带来的恐惧时,怎么办?我的粗浅见解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要么就追求不能到达尽头的东西,享受这个过程,比如真理的追求;要么就放弃追求本身,追求平静的心情。(但在那之前,请珍惜生命赋予我们的追求的权利。)
所以有些宗教主张“无为”,它建议人们一开始就不要追求,摈弃喜怒哀乐,放弃欲望和执念——这样就永远不会痛苦,获得内心的平静。但我觉得这不太好,至少不是最好的办法。
一个伟人理解的道理,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的理解是一个曲线,是渐渐深入的,他明白自己的理解历程。假如他悟出了“终极真理”,并且直接告诉别人这个终极真理,恐怕没有人会理解他,甚至可能会嘲笑他。(试想爱因斯坦给出质能方程而不给出思维过程。)
如果他只说出某一个中级的层次——按照听讲人的理解层次,给出稍微高出一点点的教导,那么听讲人会顿悟,奉他为师傅。这也是所谓的“因材施教”。一方面太高超的道理人们不懂,正所谓“大道至简”,没有办法让人根据自己经历取得共鸣的话,反而是废话;一方面听讲人能理解一部分,不理解一部分,会对自己理解的那一部分感到自豪,自己稍微不理解的那部分感到巧妙。
归根结底,没有经过亲身体验的真理无法让人获得信服。有些真理本身,或许也是相对的,和变化的,而非恒定的。(宇宙的基本物理参数或许都不是恒定的,比如真空中的光速。看过《三体》的朋友,你懂的。)经过体验和经历,当自己到达了某个状态的时候,真理可能才适用,这是真理的有限性和条件性。
真理的条件性在这里是什么体现呢?
——宗教主张的“无为”,自然使人放下痛苦,却也剥夺了人获得尘世幸福的权利。如果一个人历经繁华,在追求的终点,于痛苦中顿悟,那么固然难得;但在走到尽头前,人们也有自由获得尘世的幸福。宇宙的生命在我看来,是为了体验宇宙本身。在熵增的宇宙中,低熵的生命体,代表着宇宙本身来感受有序之美。这个权利要好好珍惜。
那宗教为什么产生呢?有没有它的合理性呢?答案是有。为了不让人走入迷途,直接断了前路的做法,虽然有些过激,在当时的环境下却也可以理解。古代的底层人民,没有通向上层阶级的道路,没有成就自我的可能,无法通过自我进取来获得幸福,因此只有在宗教中获得那种平静,这种意义上宗教起到了好的效果。道出了真理,虽然没有因材施教,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起到了正面作用。现代社会,人们有许多选择来成就自己,推动社会进步,追求更多的真理共享给众生,因此没有必要去宗教中找寻解脱。
去哲学中吧,带着出世的心态。希望人们获得成就,也获得幸福。
宁广涵
10/4/2015
PS:
以上似乎一如既往地……扯得有点远。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世俗下的幸福态度吧:既然快乐之后是无聊,痛苦之后是快乐,那么人生想快乐,应该给自己制造让自己成长和变强的痛苦,这样一来,既获得了成长,也获得了痛苦后的快乐(可持续发展有没有)。多学习多健身吧!如果痛苦的过程也能享受,那就是更高的境界了,朋友我向你学习。